我經(jīng)常在想,這個世界上有沒有和我相像的兄弟姐妹。如果不是弟弟的偶然的尋訪,我可能這輩子也不知親生父母是何人。
我從小生長在新疆,熟悉了新疆的山山水水,習慣了新疆的風土人情。
我的父母年輕時就到了新疆,父親搞水利的,后來務(wù)工,正是大集體,記得小時候經(jīng)常和父母一起摘紅花(一種中草藥)。
我的童年和其他小朋友一樣,在父母的關(guān)愛下快樂的成長,讀完初中十六歲,父母找關(guān)系我參加了工作。十九歲時,同村有人說我是從別人家里抱養(yǎng)的。當時我很氣憤,從那時起我開始留意自己和家人的長相和性格,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和父母長得一點都不像,問父母是否真的,父母會生氣,發(fā)怒。我頭腦里像放電影一樣努力搜索著在新疆生活的點滴記憶,發(fā)現(xiàn)一個最大的疑點就是在新疆的干媽,小時候去她家,她總是背著給我的父母給我壓歲錢,而且不讓我說。記憶中的干媽總是很偏愛我,但過了一段時間就沒有再去,因為父母不讓去。
從那以后,母親總說想姥姥了,想回老家和她住一起。于是1983年的秋天,我們?nèi)以跊]有告訴親朋好友的情況下,偷偷回到了現(xiàn)居住地河南周口。
2008年年初,弟弟到新疆打工,拜見了我爸爸的姐夫,也就是姑夫,他竟然告訴我弟弟,我們倆都是在新疆抱養(yǎng)的,而且還有地點和村名。弟弟知道這件事后,從烏魯木齊坐車再轉(zhuǎn)車到了那個地方,也就是我們原來住的村落,向好多老鄰打聽我的身世,一問人家就知道,告訴他到離那十五公里的村子去找一個人,就是我同父異母的大哥,這個人怕是騙子就先把我弟弟的電話留下了,過了兩天,有一個老人給他打了電話,問以前是個村的以及我父母的名字。
5月18日,我正在上班,弟弟打來電話問我認識一個新疆的叫陳某某的嗎?我說不認識。弟弟說他認識我,一會兒給我電話。我很納悶他怎么會認識我呢。突然有種感覺,他肯定和我的身世有關(guān)。大約過了十分鐘,電話來了,是一個老人的聲音,他先自報家門,叫著我的名字,問我現(xiàn)在的家庭,生活狀況,最后說,讓你生母給你說兩句吧。
電話中,生母操一口地道的新疆土話,詢問我的情況,說我上面有五個哥哥,三個姐姐,迫于生活壓力,無奈在我四十天就送人了,也就是現(xiàn)在的養(yǎng)父母。我本想質(zhì)問,可是知道他們年齡后(生父76歲,生母68歲),我把話咽了回來,心想他們當時可能也不容易。有誰愿意把自己的親骨肉送人呢?我也為人母,知道骨肉分離如同割掉自己身上的肉一般的痛苦,就算是孩子病了,我都想為什么病的不是我,而是可憐的孩子,更別說骨肉分離了。生母說,讓哥哥通過網(wǎng)絡(luò)或其他途徑找過我,都沒有找到。
接到生父母電話的第二天,我們在網(wǎng)上視頻了,兩位老人皆已白發(fā)蒼蒼。從那以后,哥姐們經(jīng)常給我打電話,發(fā)信息關(guān)心問候我,替生父母說情,怕我生氣埋怨,其實我也沒有打算生氣。后來,他們問我能否去一趟新疆,二老年紀大了,很想見我一面,我也想看看生父母長什么模樣,因為我和養(yǎng)父母太不像了。
7月份,我親哥到杭州學(xué)習,奉生母之命帶我回去。我們約好在高速公路路口見面,下車只一眼就認出了哥哥,包括隨行的老公和朋友們,因為我和哥長得太像了,當晚吃了飯,準備好行禮啟程,第二天,只四個小時就到了烏魯木齊??吹搅司脛e二十六年的故鄉(xiāng),心情特別激動。白雪皚皚的天山,大片大片的葡萄園,番茄園,金色的向日葵,誘人的紅花這一切太美了。一路上,我不敢想像見到生父母的情景,強忍的淚水在眼哐里打轉(zhuǎn)。
2008年8月8日,離奧運會開幕式還有二十分鐘,我終于見到了養(yǎng)了我四十天的親生父母,見到了和我相像的人,我的血脈里流淌著他們的血液。那一刻我再也控制不住內(nèi)心的糾結(jié)和感動,任由淚水肆意流下。生母用手摸著我的頭,看著我的臉,笑中帶淚,然后慢慢地擦拭著我的淚水。站在一旁的生父,眼睛紅紅的。哥哥手中的DV不停地拍,記錄著我們此生難忘的一刻。我和生父合影時,哥哥說我們的區(qū)別是一個白發(fā)人一個黑發(fā)人。記得去之前,父親說網(wǎng)絡(luò)和電話代表不了感情。只和生父母相處了七天,七天對我來說經(jīng)歷了人生當中最難忘的時光。因為工作原因我要返程了,依依惜別情,無處話凄涼。
2009年8月,生母說,爹的身體狀況不好,視頻中發(fā)現(xiàn)爹比以前蒼老消瘦多了,看到我就抹眼淚。后來姐姐在電話中說爹是胃癌晚期。9月初,嫂子說,你快來吧,爹快不行了。我馬上定了往新疆的機票,哥開車過來接我直奔醫(yī)院,看著病床上的爹已經(jīng)瘦骨嶙峋,握著他溫熱但無知覺的手,眼淚象斷了線的珠子掉了下來??粗@個只見一面就要赴黃泉的老人,還有好多話要對他講,此時叫他爹,他已聽不見聲音了,一滴濁淚從眼角流出。第一次見到爹,我叫不出來,可這次叫他千聲萬聲卻已徒勞。葬禮上,司儀無比悲壯地宣讀著生父的生平事跡,從教三十一年,歷任二十八年校長,桃李滿天下,師德恩澤整個教育界參加生父葬禮的來自各行各業(yè),有很多是慕名而來的,大家都被生父平凡而偉大的一生而感動,折服。
生父雖走了,他的音容笑貌卻永留吾心中,因為我們血脈相連,因為我們骨肉親情割舍不下。